无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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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段独白

A


“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可以称之为“信息优越感”的东西,很好笑。信息其实才是共时性的,我看一幅世界名画,还是读一条垃圾新闻,只是一种选择,共时的可能在时间轴上排列组合,我可能早些知道也可能晚些,不知道也只是一种终极形态。我压根不了解“我知道”何以使我优于您,这种骄傲基本上是一种停车场式的骄傲。”


B


她把世界视为一个大竞技场,谁能承受的痛苦更多,谁就承受更多痛苦,那源自她隐秘的骄傲:从另一种角度看,那也是勋章。“什么时候快乐和重要划等号了?”她以为自己在走一条背道而驰的路,每周吞食“悲愤诱导剂”,一点点增强自己的毒药耐受力,“可以再灌一点儿,但别太多。”但她知道那些早晚是她的,那种隐隐的痛快就又熟悉起来了。“当天的痛苦当天处理”是信条之一,处理它们最顺遂的方式是待在距离窒息的隘口触手可及的地方,她心知肚明。“我难以再过于尽情地期待一件事,经历它我总觉得不真实,它属于千万流转瞬间的一刻。于是便也有了随时入定的能力,可以承担更多枯燥的修行。”


C


“我坚信重要性这种东西是享受性的而非忍受性的,我们总该是为了做这件事的感受而做,而不是为了拖延着避免和下一件事交锋。思想和欲望永生永世地偏离,即便人永远处于二者不能完全重合的撕扯之中,但任何重新定向的努力,都会让人有一种努力过后的平静喘息。”


D


“如果你爱一个人,你会从她的眼睛默记到她裙摆的褶边。如果你厌恶一个人,你只能记得她蠕动的嘴(眼是心灵的窗户,嘴是心灵的排泄口。)——那样的女人,”他想起了使他哑巴吃黄连般忍受了一上午的主任,”怎么会有孩子?一想到世界上我无法理解的人忽然变成了两倍——是三倍,真绝望啊。”


E


“也许我们听到了很多声音——全部声音。但是我们判断,那不是冲着自己来的,就以为没有听到。

你要很安静地听,“谛听”,明白吗?

有一些尖利的语言,要让它保持幼稚、干燥和尖利。有柔软的修饰语,别填塞样地使用。”


F


“我路过一个店面,应该是一家商城的入口。它如同一切的商厦入口一样,亮着满墙诱人的指示牌霓虹灯。有日料、自助、西餐、时装、影院,我并未诧异,全然无觉于店面修筑在怎样狭窄、荒郊的地方,我想进去。我太久没有逛过商场,而一路跋涉的辛酸也让我霎时间觉得辛苦了。霓虹灯下的几个中年男人的目光将我劫住。

这是一家霓虹灯定制店。

这是上半年来我所经历的最悲伤的事。”


G


“在人群中进入冥想状态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,当然,对初学者而言。战战兢兢地没入一种毫无保护的放松状态当中,开始呼吸了,开始呼吸岂不就是生命和生病的先兆?人群与我开始交流了,他们的思想这样断裂而庞杂,每一处都是漩涡,正如我就是肉眼可观测的宇宙中心。然而,然而在这偶然中诞育的世界,呼吸毕竟是唯一的“脚踏实地之物”。我们的头颅冲着南半球与北半球的星星,是呼吸让我们拥有了地平线。看到地平线了吗,看到了,看到了——再往下沉——那是我的家。你应该去坐坐,倾听我们呼吸的共振,还有嘴巴禁闭咀嚼蔬果片的所有剧烈的粉碎声。


一觉醒来,我告诉朋友们我真的感冒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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